Cornetto

2009年11月24日

許多年前，當電視剛換成彩色之後不久，有一個意大利甜筒雪糕名牌 Cornetto的廣告。

著名的片斷：威尼斯小河的一隻貢都拉上，一個肥佬站着，手持甜筒雪糕在唱歌，戲用《我的太陽》的曲譜： Just one Cornetto. Give it to me. Delicious ice-cream from Italy──美味甜筒，給我一杯，唱到一半，一個人騎着水上電單車，把甜筒搶走。

Cornetto的廣告，播了十年。由色彩鮮艷，播到有點褪色。 Cornetto剛出現時，是香港人最快樂而有自信的時候：除了大丸，銅鑼灣還開了松坂屋，然後是第一家麥當勞。開始有一個中產階級，讓孩子放洋留學。

Just one Cornetto，當你上飛機去美國之前，連同那一個牌子的甜筒雪糕打進香港，剛剛走紅，到你讀完書，回來渡假，還在電視上看到的那首男高音的廣告歌。

音韻依舊，而物是人非──十年之後，你得到學位，結束了兩三段不堪回首的情事，在海外找到第一份工作。香港的樓房長高了，港督從麥理浩換成了尤德，主權問題浮在陰霾密布的海港晚空。中學舊侶，人面桃花，有的開始辦移民。

還記不記得在一個多風的晚上，約會了一個舊友，在海運大廈的露天停車場說着心事？海港的燈火孕育着徬徨，我們在海運戲院門前，買了一隻甜筒雪糕，只因為那熟悉的歌聲： Just one Cornetto。

幕後代唱的歌者，名叫巴里艾里（ Renato Pagliari）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高音。戰時出生羅馬郊區的一個貧窮家庭，從小的夢想是做歌劇院的男高音。年少時在咖啡店當侍應，工作時喜歡唱歌，一九七五年，顧客叫他參加電視才藝表演，他得了獎。

但巴里艾里沒有變成巴伐洛提，只是二流歌手， Cornetto的廣告歌，他也沒露臉，只是配音。後來他在郵輪和婚禮主唱，生活過得去。沒當成天皇巨星，巴里艾里也是一個胖子，他的日子過得快樂。

兩個月前他腦瘤逝世，享年七十。在病房裏，他還唱歌娛樂病友。這個世界，不是每人都能攀登到夢想的頂峯。 Not everybody can make it，但也會為世界帶來美好的回憶，如同那一個秋夜，我們在海運大廈，一起吃着甜筒，憧憬未來，舔盡一夜的柔甜，浮光鑠金，海港的夜空浮現着兩三顆藍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