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September 13, 2010

牛劍金庸

2010年09月13日

金庸獲頒劍橋文學博士,論文導師麥睦鄰和院長都來了。我告訴兩位學者,查先生得到劍橋博士,你們找對人了。

首先,劍橋最早創校,是幾個學者在牛津教書時,與當地人爭吵,因政見不合,脫離出來,到附近的劍橋鎮另辦一家。查先生當初,也在一家報紙打工,但後來人生的一些基本價值不合,分離出來,另開一家信奉自由的報紙,在脫手之前,把報紙辦成了華文傳媒中的泰晤士報。

第二,由於劍橋是脫離牛津,另立出來的山頭,幾百年來,牛津比較正統,像詩人雪萊,寫了一篇無神論文,即被逐出校。劍橋的學風自由、叛逆、異端。兩家學府,風格不一樣。劍橋出產過牛頓、拜倫、達爾文、羅素,在一個教會和道德壓抑的時代,全是敢於反抗和思想另類的人物。金庸小說裏許多角色:楊過、喬峯、令狐沖、韋小寶,個性不羈,不合群,有自己的性格,跟劍橋的精神,是同一路數。

查先生對西方基督教文化,看法不怎麼樣,早年翻譯過反對耶教的羅素,對羅素的理性和自由十分推崇,羅素也是劍橋人。我對查先生的教授向他的高足一指,你們貴校,與這位先生的緣份是早定了的,身為作家,他適合劍橋,本來,身為政治家,他也有抱負,可惜中國人無此福氣,他也是牛津的院士,他是中英人文風格兼備的奇人。

查先生的劍橋論文,講的是唐朝皇位繼承。唐朝文化再燦爛,開了先例,槍桿子裏出政權,骨肉相殘,靠打打殺殺爭權,為中國的政治基因奠基,牢固直到今日。劍橋大學多了這篇論文,對西方人幻想什麼「中國人也能實現西式議會民主」之類的迷信,有警醒作用。

民主和自由,是許多人的信仰,感性的信仰歸信仰,理性的判斷,是另一回事。中國人就是需要皇帝,文人總夢想當什麼國師。我對英國學者說:西方輕易能做得到的,中國人做不到。三千年歷史擺在面前,中國問題,早已到了終極,不必再爭論,如果有這等能力,早就做到了。

查先生的劍橋論文,讀博士,從一件細節鑽研得精深,但真正的大論文,卻是從大情節涵蓋廣泛,卻盡在金庸十四卷小說裏。許多人還想查先生出版什麼自傳、回憶錄之類,通通多餘,小說裏的主角,幾乎都是查先生的自傳,許多情節,是作者對人生和世界的獨白,有時激憤,有時無奈,對一些事,例如情愛,他自己也有點迷惑和躊躇。金庸小說除了娛人,隨個人之閱歷思考之成熟,還是查良鏞的哲學思想體系。

只是後世看出幾多,作者不管了。因為寫博士論文,詞彙觀點,多須註明出處,如流水之明澈;寫小說,絕不要作家自己來詮釋,若浮雲之虛白。

查先生的寫作事業,流水行雲,兩得其妙,從浙江錢塘,一直長綠到劍橋牛津,不但獨步中國知識份子,世上也沒有,連莎士比亞,也沒有晉身過明朝中國的翰林院。從書劍金庸,到牛劍金庸,這一步,跨越得驚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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