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傑 2008/04/30

來 討 債 的

民 主 黨 初 選 ， 一 個 美 國 女 人 跟 一 個 黑 人 糾 纏 ， 本 來 很 精 采 的 戲 ， 拖 沓 得 太 過 冗 長 ， 漸 令 人 覺 得 沉 悶 。
首 先 是 希 拉 莉 。 拖 得 越 久 ， 越 令 人 覺 得 這 個 女 人 很 狡 猾 。 本 來 ， 從 政 必 須 狡 猾 ， 但 狡 猾 要 隱 藏 ， 而 不 是 外 露 。 羅 斯 福 、 邱 吉 爾 、 彭 定 康 ， 都 是 相 當 狡 獪 的 人 ， 包 裝 得 忠厚 而 開 朗 。
但 希 拉 莉 不 是 這 種 材 料 。 她 喜 歡 辯 論 ， 本 來 不 是 問 題 ， 但 在 高 清的 電 視 畫 面 上 ， 觀 眾 可 以 看 見 當 奧 巴 瑪 說 了 一 句 很 精 警 的 話 ， 贏 得 滿 場 掌 聲 ， 電 視鏡 頭 拍 到 希 拉 莉 一 瞬 間 的 反 應 ， 是 一 張 臉 突 然 一 沉 ─ ─ 這 黑 臉 的 一 刻 ， 約 四 份 一 秒 ， 暴 露 了 她 的 陰 譎 和 嫉 恨 。 令 觀 眾 想 起 一 個 惡 毒 的 皇 后 ， 如 果 這 一 刻 ， 她 有 選 擇 ，而 且 如 果 不 必 受 制 裁 ， 她 會 毫 不 猶 豫 叫 左 右 衞 士 把 眼 前 這 個 叫 奧 巴 瑪 的 瘦 皮 猴 子 拿下 ， 五 花 大 綁 ， 她 走 過 去 ， 狠 狠 賞 他 兩 記 耳 光 ， 然 後 下 令 殺 千 刀 解 恨 。
當 然 ， 這 只 是 一 種 感 覺 ， 不 一 定 是 真 的 ， 但 她 一 沉 臉 之 後 ， 意 識 到 電 視 鏡 頭 ， 馬 上 又 換 上 一 副 寬 和 的 微 笑 。 這 張 人 皮 面 具 是 如 此 纖 薄 ， 四 川 的 變 臉 ， 還 要 扯 動 髮 根 的 一 條 幼 線 ， 用 手 往 臉 上 一 抹 ， 但 希 拉 莉 人 皮 面 具 的 那 根 線 ， 幼 細 得 像 要 用 顯 微 鏡 才 看 得到 ， 線 的 末 端 像 握 在 她 手 心 ， 她 的 手 像 藏 在 身 後 。 這 樣 的 女 人 ， 陰 譎 得 太 過 不 祥 。
漸 漸 ， 美 國 人 會 清 醒 過 來 ： 先 是 布 殊 父 子 隔 代 玩 權 ， 如 果 選 了 這 個 女 人 ， 變 成克 林 頓 夫 婦 先 後 狎 政 。 她 的 老 公 是 好 東 西 嗎 ？ 不 ， 一 個 在 白 宮 濫 權 弄 色 的 小 男 人 ，這 種 小 男 人 ， 在 香 港 的 中 環 辦 公 室 要 多 少 就 有 多 少 ， 分 別 在 於 克 林 頓 會 說 謊 。 有 其夫 必 有 其 婦 ， 本 來 該 離 婚 的 ， 希 拉 莉 卻 忍 著 一 口 醋 氣 ， 捱 到 今 日 ， 眼 睛 盯 著 白 宮 ， 像 一 條 閉 氣 潛 水 的 母 鱷 魚 ， 這 樣 的 女 人 ， 比 她 的 丈 夫 更 可 怕 。
不可 以 選 希 拉 莉 ， 因 為 她 的 小 男 人 丈 夫 。 荒 廢 八 年 ， 寸 事 無 進 ， 這 才 種 下 「 九 一 一 」的 禍 因 ， 要 小 布 殊 來 收 拾 。 再 選 這 對 政 治 夫 妻 ， 是 對 民 主 的 羞 辱 。
奧 巴 瑪 也 好 不 到 哪 裏 。 在 台 上 演 Talk Show ， 一 個 半 鐘 頭 方 見 精 警 ， 拖 足 六 小 時 ， 變 成 反 高 潮 。 兩 個 都 生 不 逢 辰 ， 以 中 國 的 婆 媽 迷 信 ， 就 是 兩 個 人 前 生 都 有 一 筆 冤 孽 ： 如 果 不 是 奧 巴 瑪 ， 明 明 是 到 口 的 一 塊 肉 了 ， 奧 巴 瑪 是 來 討 債 的 。
中國 的 母 親 罵 頑 劣 的 兒 子 ： 「 你 這 個 害 人 精 呀 ， 我 前 生 欠 了 你 什 麼 呀 … … 」 提 起 一 隻拖 鞋 ， 向 猴 子 般 的 頑 劣 小 兒 劈 頭 沒 腦 地 打 ， 哭 聲 淒 厲 ， 圍 觀 的 街 坊 暗 自 搖 頭 。 中 國人 的 宿 命 觀 ， 可 以 解 釋 許 多 令 人 拍 案 叫 絕 的 人 間 勾 奇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