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August 06, 2007

命意壯闊進取 構想奇幻多姿

2007/08/07

政府智庫提出合建「港深都會」的建議,號稱十三年後超越倫敦、趕上紐約,其措詞之宏偉,直迫董建華時代的「超級曼哈頓」之流,令人紛紛揣測,是否假大空的遺傳基因在壓抑了幾年之後再度發作?

可惜此一報告,基本概念已經含糊不清:既不是「合併」,也不是「合作」,而是稀鬆的「合建」,在人類現代城市建設史上,聞所未聞。

所謂港深都會的「十項政策建議」,其中不乏抽象而重繍的概念,例如第五項的「打造中國首個頂級國際大都會」,是口號,而不是政策,與第六項「經營港深都會品牌」並無不同。第八項「港深創新圈」,認同「政府層面建立合作機制」,現時已經有了;「創造良好的科技創新和營商環境」,這一條,不必甚麼港深合建,大陸許多城市如上海、寧波、武漢、廣州,莫不以此為目標。至於第十項之「可持續發展」,指明「建立港深環保協調機制」;如果發現香港的天空污染,要求深圳關閉那邊的工廠,動手之後,造成的失業動亂和經濟損失,責任誰負?香港這一邊如何分擔?

凡此種種,只見偉大的概念,如何執行,正如這份「政策建議」的負責人說的:「須商討未來合作細節」。問題正在於「細節」二字。比起港深合併,港珠澳大橋的合併規模小得多,單Y或雙Y的啣接,也簡單得多,卻就是有大量「細節」至今還沒有解決。細節就是利益、細節就是權力、細節就是政治、細節就是障礙,一切偉大的理念都不值錢,只有能執行的理念才值錢,港深兩地的政府是不是親密無間如兄弟一樣的友恭,哥哥賺了錢,讓弟弟分一半;弟弟新婚,也讓哥哥先洞房?以中國歷史上的內鬥和散漫傳統慣性,令人相當存疑。

雖然西諺有說:「沒有人是一座島」,但港深兩地,有甚麼非「合建」不可?香港和深圳不是兩家商業公司,而是地理上的兩個政府。兩地除非面對威脅生存的共同的競爭威脅,否則並無結盟的理由。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斯(Thucydides)論地中海的伯羅奔尼撒戰爭,是人類最古老的歷史論著,公元前五世紀就結論:「共同的恐懼是結盟的唯一實在理由」,第二次世界大戰,為了共同對付納粹,反共的英美,可以與共黨蘇聯結盟,直到共同威脅解除,方再互相為敵。

除非珠海、蛇口宣佈有意與澳門合併,港深兩地並無共同威脅,行政上的併購,缺乏誘因。餘下的可能,就是出於迫切的市場利益,像公司一樣合併。

然而在經濟世界,公司併購必定是強弱懸殊的遊戲,例如匯豐收購米特蘭銀行,米特蘭這副招牌沒有了,電腦霸主IBM併購FileNet,從此兩副招牌也「統一」為IBM了。所謂港深不是合併,也不止於合作,而是「合建」,「合建」之後,改不改名?稱為「深港城」還是「港深城」?其中必有中國式的面子之爭。拍拖成功,先友後婚,兩地的「合建」,到底「合」向何方?最終貨幣是否以港幣為主流,法制是否應由深圳主動大修,漸改行香港英式的普通法?

真有此等傷筋錯骨的改動,最終港深必成立聯合政府,就是極為嚴重的政治問題,等同香港把深圳吞掉,也就是「外國勢力」的橋頭堡進一步向中國大陸的蠶食,中央人民政府又會作何感想?

由此可見,「港深合併」的大計,比甚麼「高科技港」、「中藥基地」之類,更為空洞抽象,更為「大膽進取」,想像力更為豐富。十項「政策建議」,有六七項都是虛的,只有「放寬深圳二百萬戶籍居民通行證入境」最為實在,但二百萬人來港既一不能就職,二不享有香港福利,來香港有何吸引。難道每年「六四」和「七一」,為了享受香港的「自由空氣」,趕來香港參加遊行示威,以示「與國際接軌」之樂?二百萬人流,如何防止「戶籍」之偽造,市場人力成本,水向低流,大量黑工流入香港,把香港本無最低工資標準的薪金進一步壓下去?連接港深機場航線的利益如何分治?凡此種種「細節」,一旦坐下來談,每一項都可以成為曠日持久的一場馬拉松。

這個超級玫瑰園大計,設想奇幻多姿,當然,任何新生意念,都應該鼓勵愛護,不應該「一棍打殘」;五百年前,西方也沒有人向教廷提出登陸月球的計劃,達文西手畫的飛機藍圖,不是最終也實現了嗎?政府這個智庫的多位智囊,或許都有當年達文西的想像和遠見,對於港深合建國際大都會之說,其他許多人或嘖嘖稱奇,或冷嘲熱諷,也可能是他們太過保守平庸,代表一股閉關自守的反動落後的大香港沙文勢力。所謂「只要功夫深,鐵杵磨成針」,這個世界沒有不可能的事,有志者事竟成,港深國際大都會之說,確實令人振奮流淚。但萬一扯談下去,漏洞越來越多;中央人民政府一聲不響,臉色越來越不對勁,加上許多小人打小報告,指資本主義老奸巨猾的香港,企圖誘拐深圳這個潔白純真的少女,建立珠三角的獨立王國,那時特首就應該及時與這個奇想劃清界線,聲明此一「智庫」,與政府並無行政從屬和金錢僱傭的關係,否則煩惱無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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