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January 15, 2010

樹猶如此

2010年01月15日

作家白先勇先生憶早夭的舊侶,成書一冊,名《樹猶如此》。

書名很含蓄:樹猶如此,人何以堪,少年的朋友感情最真摯。好朋友離開了,秋水長天,令人哀傷。

書名出處,是詩人汪精衞的一首律詩,詠一位少年故友手植的一棵榆樹:

「樹猶如此況生平,動我蒼茫思古情。千里不堪聞路哭,一鳴豈為令人驚。疏陰落落無蟠節,枯葉蕭蕭有恨聲。寥寂階前坐相對,南枝留得夕陽明。」

汪精衞是現代中國一位不太成功的政治家,其人從政,引起很大的爭議,政治歸政治,汪精衞的詩詞百年獨步,筆觸略嫌殘弱,唯深婉柔麗,讀之如觀任劍輝反串李後主的舞台藝術,別是一番懷抱。

汪精衞的《 雙照樓詞鈔》,流傳不廣,是文學精品,與白先勇的短篇小說集《台北人》、曹雪芹的《紅樓夢》,是品味境界高妙的佳篇,有這等妙腕的詩人,是不適合在一個亂世的中國「從政」的。汪氏在中國主流的歷史教科書中,定格為「漢奸」,悲劇人物,令人遺憾。

做「漢奸」,有詩詞集一卷向世界文明交代,也彌補了一點缺失。何況到了二十一世紀,中國的「漢奸」,已漸成為品味和身份的象徵。

譬如一名耶魯大學畢業的中國「企業家」,向美國母校捐出八百八十八萬美元,感恩西方教育,聲稱「耶魯改變了我一生」,即在大陸被網民定性為漢奸,責問為什麼不優先捐給「祖國」。

這個有錢的中國人,心繫美國母校,本來正體現了中國儒家的恩義,「涓滴之情,泉湧以報」,是文化的美德。定性為漢奸,反而把漢奸這個品種upgrade,因為,做漢奸,不是人人有資格的。

首先要在美國長春籐名校畢業,有哈佛耶魯、牛津劍橋之類的高尚學歷。其次是立品而發財,還有許多錢。其三是由於浸潤於西方人文修養,相由心生,看這位好學生的新聞圖片,尚算眉清目秀:他發了財,沒有架一副墨鏡,一身黑色Armani名牌,看不見腕上一隻金勞,一串蜜蠟,看似澹泊靜嫻,與北京酒家貴賓廳充塞的發財中國男人的形象,有一段小小的距離。

從詩詞的文采,到耶魯的學歷,八八八八八的財富善款銀碼,白先勇的Endorsement,二十一世紀還加上站在美國的「平台」高地上,「進諫」中港事務,前有李柱銘大律師,後有召集人梁振英。中國民間最喜愛的國家,美國第一,法國第二,漢奸已是名牌,摒棄偏見,小朋友不要怕,被評為漢奸,比標籤為「八十後熱血青年」,是不一樣的名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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