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November 26, 2010

荒謬劇

2010年11月26日

電影市道不好,舞台劇卻越來越多。有許多影評,敢把一齣億萬金元的中國大片貶得一文不值,周圍卻沒有什麼真正的劇評。

看一齣壞的舞台劇,比看一齣壞電影難受,舞台劇的觀眾席有人情的壓力,電影院沒有。

一齣話劇,悶出鳥來,演到一半,閣下要站起身走人,明擺着是不給面子的抗議,因為台上的演員一面很吃力演戲,一面眼睜睜看着觀眾退席,比列尼史高的一齣戲你覺得不好看而離場更殘酷,因為列尼史高人在倫敦,名聲在外,他的戲你不喜歡,在美國和印度卻有更多人捧場。看了一半,你暗罵一句垃圾,起身離座,列尼史高不必知道,而且也不屑介懷。

但本地的舞台劇不同。劇院本來就小,一半觀眾席上都是贈送的戲票,求爺告奶,請務必光臨指導。導演不是老友就是校友。看到一半,在座位睡着了,演員在台上看見,你還怕會影響他下半場的演出心情。看話劇的觀眾,心地比電影觀眾好,明明一齣爛戲。都要裝作皇帝新衣:不堅持坐足全場,香港這座文化沙漠就更乾旱了──想到此處,閣下就更有當救世主的道德責任了,眼皮疲重有千斤,死死撐牢,香港一縷氣若游絲的藝術血脈,來來來,大家合力保住呵。

可是舞台劇偏偏多冷場,觀眾的藝術修養,誰都知道,沒有到能欣賞契訶夫的「櫻桃園」的程度。翻譯改編貝克特的「等待果陀」,一座空舞台,兩個人,巴巴的在對話,等待從沒現身的第三個人,叫香港人捱足兩小時來欣賞何謂存在主義,從中體驗人生的荒謬?觀眾困惑的沉默,許多心中在罵着粗口,誰都不好意思離場,怕被視為不懂藝術的俗夫,凝固在空氣中的造作和虛假,台上的演員在等待果陀,台下人人枯等着快點散場,成為荒謬劇互動的一部份。

舞台劇的恩典,是有中場休息。對於一齣戲的導演,中場休息就像美國總統一任屆滿之後的大選,許多人此時用腳投票。戲院本來七成,中場回來,只剩三成──總統早就下台了,但台上的人還要痛苦地演下去。在香港心腸好,性格善良,有許多事不能做的,像看一些舞台劇,不忍進場,因為太殘酷了,於心不忍,寧願清晨去屠房看殺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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