末代紅學

2011年12月15日

劉心武看紅樓夢，看出新名堂，但在一個妒火和仇恨充斥的愚昧小農社會，誰走紅，誰遭殃，劉心武在網絡遭到人身攻擊的圍剿。
駡劉心武的中國人，很少就劉先生的論點爭辯，可以歸納為三大類：一是「劉心武不學無術」，二是「你以為你是老幾」，第三種，不以這個姓劉的為目標，改詰以「今天是什麼時代了，科技才可以興國，一頭鑽進紅樓夢裏，即使有何見解，又對改善生活有什麼幫助？」
都是非常中國式（ Very Chinese）的街頭謾駡，很能折射這個民族今日的質素。對於第三點，劉心武駁斥：中國有紅樓夢，英國人也有莎劇，今天英國人對莎士比亞的熱愛，無分階級，莎士比亞是英國的人文遺產，英國人不會問「研究莎劇對改善人民生活」這種蠢問題的，對不對？
劉心武舉英國為例，以「英國人的品味」來抨擊自己的「同胞」，倒也大膽，因為大陸屁民以他們獨有的邏輯，還可以追着劉某的背影指手劃腳：「你那麼崇尚英國為什麼下輩子不做迷戀莎士比亞的英國人？」這樣一問，不知道「劉老師」會不會招架。
不過倒也難怪。紅樓夢在中國四大名著裏，因為是最好的一部，也是最「小眾」的一部。對農民講水滸、三國、西遊，他們聽得眉飛色舞，跟他們說紅樓夢，一個娘娘腔主角，天天跟一批小姐丫頭的娘們打牌、吃飯、行酒令，今天的中國人，聽得打瞌睡，他們不明白開飯和唱 K，這類消費自己天天在做，有什麼特別之處。
即使日本人，有三國熱、水滸熱，也情迷西遊記，日本人對三國別有見地，日本沒有「紅學」。
因為三國和水滸，是男人的故事，沒有女人的一席位。西遊記是神魔妖怪的故事，沒有人的一席位。只有紅樓夢，純粹是女人的故事，沒有男人的一席位，日本和韓國，都奉行大男人主義，所以對紅樓夢，不太提得起興趣。
紅學是會漸漸衰亡的，劉心武先生應是最後一代知音。西方人無論怎樣研究中國，紅樓夢一定不會完全看得懂。日本和韓國，沒有紅學，很令人惋惜的，也很短視─瞄準鄰國的愚昧，正是發憤補紅學之時，尤其韓國，因為有一天，可以把紅樓夢向聯合國申報為韓國文化遺產呢。

（陶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