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 世 貿 鬧 劇 看 管 治 危 機

2005年12月22日

世 貿 部 長 會 議 在 香 港 舉 行 ， 這 一 天 ， 我 駕 車 從 九 龍 向 香 港 ， 車 至 銅 鑼 灣 ， 想 駛 向 大 坑 道 ， 繞 上 了 那 條 U 形 的 小 天 橋 ， 發 覺 維 園 之 旁 直 向 大 坑 道 的 那 條 馬 路 已 經 封 閉 。
　　
　　封 就 封 吧 ， 我 把 汽 車 開 往 加 寧 街 和 百 德 新 街 口 ， 以 為 轉 進 皇 室 堡 那 邊 ， 可 以 繞 上 大 坑 道 ， 結 果 發 現 這 兩 條 街 也 封 掉 了 。
　　
　　街 口 有 一 個 警 察 把 守 。 我 把 車 停 下 ， 問 警 察 先 生 ： 「 我 只 想 上 大 坑 道 ， 你 們 把 街 封 得 亂 七 八 糟 ， 請 你 仙 人 指 一 指 路 ， 告 訴 我 應 該 怎 樣 走 ？ 」
　　
　　警 察 面 露 茫 然 的 神 色 ， 向 西 一 指 ： 「 你 從 波 斯 富 街 走 進 軒 尼 詩 道 的 電 車 道 ， 再 往 東 走 吧 。 」
　　我 只 有 再 駛 一 條 街 ， 到 信 和 中 心 那 一 邊 ， 以 為 可 以 轉 進 波 斯 富 街 ， 沒 料 到 連 波 斯 富 街 也 封 掉 了 。
　　
　　怎 麼 辦 呢 ？ 只 有 走 上 前 面 的 天 橋 左 轉 ， 向 跑 馬 地 的 方 向 ， 繞 進 黃 泥 涌 道 ， 左 轉 上 樂 活 道 ， 由 樂 活 道 的 頂 端 ， 走 進 大 坑 道 ， 時 間 大 失 預 算 ， 左 繞 右 拐 ， 多 耗 了 二 十 分 鐘 。
　　
　　個 人 一 時 之 間 的 不 便 ， 不 是 問 題 ， 問 題 是 此 中 呈 現 政 府 行 政 管 理 的 僵 化 思 維 。 世 貿 部 長 會 議 ， 二 千 個 南 韓 農 民 來 香 港 抗 議 ， 警 方 出 動 了 幾 百 名 軍 裝 人 員 應 付 。 會 議 的 地 點 ， 是 灣 仔 會 展 中 心 的 新 翼 ， 該 處 凸 懸 於 維 港 的 海 上 ， 周 圍 有 金 紫 荊 廣 場 ， 鴻 興 道 一 帶 的 空 曠 地 區 。 警 方 防 範 示 威 只 要 認 定 會 展 的 地 點 ， 沒 有 理 由 繞 路 封 街 ， 波 及 十 萬 八 千 里 以 外 的 銅 鑼 灣 心 臟 地 帶 。
　　
　　會 展 中 心 是 填 海 填 出 來 的 新 地 段 。 填 海 的 目 的 ， 正 是 為 了 開 闢 新 土 地 ， 疏 導 馬 路 交 通 ， 韓 農 來 示 威 抗 議 ， 香 港 雖 然 地 稠 ， 但 在 灣 仔 北 的 一 片 填 海 地 區 ， 有 足 夠 的 面 積 讓 他 們 駐 紮 人 馬 ， 伸 張 訴 求 。
　　
　　既 然 如 此 ， 為 什 麼 要 連 銅 鑼 灣 的 街 道 也 封 掉 一 大 塊 ？ 理 由 是 特 區 警 方 設 下 所 謂 「 示 威 區 」 。 「 示 威 區 」 離 會 場 越 來 越 遠 ， 把 示 威 者 與 世 貿 的 會 場 分 隔 得 越 遠 越 好 ， 這 樣 一 來 ， 銅 鑼 灣 的 商 店 和 市 民 都 要 為 此 付 出 代 價 。 警 方 或 許 以 為 ， 韓 農 示 威 者 是 一 堆 癌 細 胞 ， 會 展 中 心 的 世 貿 會 議 會 場 是 一 塊 腫 瘤 ， 為 了 醫 治 肺 癌 ， 施 行 手 術 最 好 的 辦 法 是 發 現 肺 葉 尖 端 有 一 個 小 腫 瘤 ， 乾 脆 把 整 塊 肺 葉 割 掉 。
　　
　　這 是 一 九 九 七 年 之 後 所 謂 「 港 人 治 港 」 的 典 型 病 態 。 世 貿 會 議 在 會 展 舉 行 ， 有 人 示 威 ， 警 方 缺 乏 管 理 的 自 信 ， 寧 枉 無 縱 ， 把 灣 仔 北 一 帶 連 銅 鑼 灣 ， 近 半 個 港 島 的 鬧 市 一 併 封 閉 ， 學 校 停 課 ， 許 多 商 店 關 門 ， 為 什 麼 不 索 性 戒 嚴 ？
　　
　　一 旦 戒 嚴 ， 對 香 港 的 「 國 際 形 象 」 打 擊 至 鉅 。 但 不 必 戒 嚴 ， 會 展 中 心 一 帶 有 足 夠 的 空 地 容 得 下 上 千 名 示 威 者 。 只 要 警 方 在 君 悅 酒 店 向 海 港 的 北 方 ， 兩 端 的 街 道 把 守 得 宜 ， 就 不 會 影 響 銅 鑼 灣 的 交 通 ， 不 會 公 然 嚴 重 干 擾 正 常 的 社 會 生 活 。
　　
　　韓 國 農 民 是 「 暴 民 」 ？ 他 們 沒 有 攜 帶 任 何 攻 擊 性 武 器 。 事 前 特 區 政 府 估 計 ， 他 們 會 自 製 燃 燒 彈 、 拆 毀 街 道 的 磚 石 ， 這 一 切 都 沒 有 發 生 。 他 們 只 想 在 會 場 之 外 表 達 心 聲 ， 讓 會 場 裡 的 本 國 代 表 大 力 爭 取 利 益 ， 但 警 方 近 七 年 以 來 ， 「 示 威 」 兩 字 形 成 了 政 治 心 魔 ， 「 中 央 」 重 視 ， 特 區 的 親 中 勢 力 吆 喝 叫 陣 ， 令 警 方 對 香 港 的 示 威 遊 行 越 來 越 敵 視 ， 越 來 越 恐 懼 ， 示 威 的 戒 備 一 次 比 一 次 森 嚴 ， 香 港 人 的 示 威 卻 一 次 比 一 次 有 秩 序 ， 警 方 的 胃 口 縱 容 大 了 ， 以 為 韓 國 農 民 是 跟 港 人 一 樣 的 良 民 。
　　
　　事 後 ， 警 方 的 一 名 警 司 卻 嘲 笑 ： 比 起 韓 國 農 民 ， 香 港 人 示 威 只 屬 「 幼 稚 園 」 水 平 。 那 就 是 說 ： 香 港 人 的 五 十 萬 人 大 遊 行 那 麼 和 平 有 序 ， 是 屬 於 幼 稚 而 低 等 了 ？ 香 港 人 下 次 示 威 ， 應 該 與 韓 農 看 齊 ， 一 起 「 進 步 」 而 升 級 了 是 不 是 ？
　　特 區 七 年 ， 行 政 管 理 散 漫 無 道 ， 引 證 了 所 謂 「 港 人 治 港 」 的 虛 妄 。 警 方 如 臨 大 敵 ， 沒 有 見 識 過 真 正 的 大 場 面 ， 然 而 在 殖 民 地 時 代 ， 一 九 六 七 年 五 月 的 港 共 大 暴 動 呢 ？ 其 時 的 警 察 果 斷 鎮 壓 ， 大 獲 全 勝 ， 事 後 獲 得 英 廷 嘉 獎 ， 把 香 港 警 察 冠 以 「 皇 家 」 兩 字 ， 證 明 香 港 警 方 其 實 通 過 了 歷 史 的 考 驗 。
　　
　　今 天 為 什 麼 卻 萎 頓 小 家 如 此 ？ 這 是 權 力 的 退 化 ， 專 業 膽 識 的 萎 縮 ， 還 有 可 能 是 專 業 訓 練 的 缺 陷 。 會 展 中 心 三 面 環 水 ， 在 地 理 上 已 經 相 當 安 全 。 一 九 六 八 年 ， 前 殖 民 地 政 府 在 港 英 暴 動 之 後 ， 痛 定 思 痛 ， 與 左 派 爭 奪 青 少 年 ， 舉 行 「 新 潮 派 舞 會 」 ， 舞 會 的 地 點 之 一 ， 正 在 中 環 舊 郵 政 局 外 的 卜 公 碼 頭 。
　　
　　卜 公 碼 頭 也 三 面 環 水 ， 有 一 條 長 堤 伸 出 海 面 ， 長 堤 末 端 是 一 個 露 天 咖 啡 座 ， 前 殖 民 地 政 府 讓 許 多 「 飛 仔 飛 女 」 在 那 裡 跳 阿 哥 哥 ， 發 洩 精 力 。 萬 一 群 情 洶 湧 ， 借 醉 騷 亂 ， 只 要 在 長 堤 這 一 端 把 出 口 一 封 ， 派 警 方 進 駐 抓 人 ， 即 成 甕 中 捉 鱉 之 勢 ， 何 須 把 干 諾 道 中 、 德 輔 道 中 、 皇 后 大 道 中 的 三 條 馬 路 一 起 封 掉 ？
　　
　　香 港 不 但 缺 乏 政 治 人 才 ， 看 特 區 警 方 這 種 藥 石 亂 投 的 封 路 措 施 ， 就 會 明 白 ， 沒 有 了 英 國 人 指 揮 ， 香 港 其 實 連 第 一 流 的 行 政 管 理 人 才 也 沒 有 。 如 果 不 顧 一 切 大 片 大 片 地 封 路 就 是 防 範 暴 亂 的 唯 一 對 策 ， 實 在 太 容 易 了 ， 一 個 小 學 程 度 的 貨 櫃 車 司 機 也 可 以 當 警 務 處 處 長 。 世 貿 會 議 的 保 安 工 作 ， 須 集 地 理 學 、 交 通 學 、 心 理 學 、 管 理 學 四 方 面 的 綜 合 常 識 ， 還 加 上 一 些 歷 史 經 驗 ， 務 求 做 到 在 不 影 響 民 生 的 大 前 提 下 ， 保 障 治 安 。
　　
　　英 式 管 理 並 無 特 別 的 心 法 ， 不 過 是 一 個 名 詞 ， 叫 做 common sense 。
　　
　　會 展 中 心 孤 據 灣 仔 此 一 大 片 新 填 海 土 地 ， 封 路 卻 深 及 銅 鑼 灣 腹 地 ， 有 沒 有 常 識 呢 ？ 警 方 的 軍 力 全 副 武 裝 ， 二 百 人 對 付 幾 十 個 韓 農 ， 已 經 綽 綽 有 餘 ， 何 須 怕 成 這 個 樣 子 ？ 如 果 恐 懼 如 斯 ， 為 什 麼 要 充 面 子 硬 接 辦 這 樣 一 宗 超 越 了 自 己 的 心 理 承 受 力 的 「 盛 事 」 ？ 為 什 麼 不 懂 得 使 用 「 四 兩 撥 千 斤 」 的 心 法 ， 本 小 利 大 地 部 署 一 個 高 效 的 治 安 防 卫 力 量 ？
　　
　　「 港 人 治 港 」 行 不 通 ， 因 為 九 七 之 前 十 五 年 的 過 渡 期 太 短 ， 許 多 政 治 的 藝 術 、 行 政 管 理 的 秘 訣 ， 英 國 人 留 中 不 發 ， 根 本 不 教 你 ， 而 香 港 人 也 沒 有 心 思 參 悟 ， 看 特 區 政 府 不 自 量 力 地 舉 辦 世 貿 ， 一 昧 於 國 際 事 務 ， 不 識 世 貿 為 何 物 ， 二 拙 於 治 安 管 理 ， 也 不 懂 示 威 的 招 架 ， 胡 亂 宣 傳 ， 說 加 入 世 貿 等 同 「 買 平 貨 」 ， 受 到 非 洲 的 官 員 駁 斥 ， 警 方 的 行 為 ， 世 貿 的 會 員 國 也 看 不 過 眼 ， 提 醒 「 示 威 者 不 是 敵 人 」 ， 丟 人 現 眼 ， 彰 彰 在 目 。 任 憑 民 族 主 義 者 如 何 搥 胸 頓 足 ， 香 港 的 危 機 處 處 ， 一 個 稚 拙 的 假 大 空 政 府 ， 只 有 天 天 祈 禱 ， 願 上 天 保 佑 ： 拉 登 不 會 來 搞 一 場 「 九 一 一 」 ， 還 有 ， 大 亞 灣 的 核 電 廠 永 遠 不 會 爆 炸 。